紫翼

《狗和猫头鹰》
四、高潮
最近有点不对。
按理说生活就该这么下去了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啊呸小爷的生活才没有这么规律！是和这闷油瓶还有胖子一起称霸山林，饿了叼几只虫子，——现在我也能逮耗子捉蛇了——渴了找两个果子或者飞远点儿去小溪，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做就拉着闷油瓶散步或者扯上胖子唠嗑，或者是去打探打探云彩的近况。
哦，自从知道了胖子喜欢云彩之后，我们就向山里的生物公开声明云彩我们几个罩着了。山上没有能打过我们的动物，再说平时我们几个对待其他动物也不错，关系不说亲密也算得上是和谐，更没跟谁结过梁子，所以不担心这只住在胖子心尖尖上的兔子哪一天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挂掉。云彩也因此过得愈发自在了。
小哥很对，胖子很对，云彩很对，连这座山都很对。
就我不对。
比如说为什么闷油瓶盯着我发呆我就会脸红？如果不是毛挡着我能从下巴颏儿红到耳朵尖儿。再比如说为什么闷油瓶给我逮了山鸡回来我就会很不好意思，感觉他简直是个大好人？……不，好狗。虽然他的确很好。还比如说更要紧的为什么我知道闷油瓶明明就是去巡山了但他只要超过半天还不回我就会莫名地心慌？
不对。这样很不对。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别的没办法开口，又不好意思问胖子，毕竟我是一只脸皮精薄的猫头鹰，更不敢问闷油瓶——
……即使小爷是一只看起来很威风帅气的猫头鹰但本质上还是个鸟，一遇上闷油瓶就秒怂，我还是会怕他把我吃了。
至少是，到现在为止。
为了不让闷油瓶发现任何端倪，这几天我刻意离他远了点。少吃或尽量不吃他带回来的东西，不问他要去哪里和谁一起要去干嘛多久回来，不拉着他散步不在他怀里睡觉，就连下了雨我也以怕他着凉为由拒绝了他的好意，一只猫头鹰孤零零地缩在阴冷潮湿的树洞里瑟瑟发抖孤枕难眠。心里在想的却还是他怀里最暖和……
但是这样好像就更明显了啊……
以至于闷油瓶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说！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啊？
明明就是你这闷油瓶子观察能力太好！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于是我只能胡乱塘塞两句指望能糊过去。
结果他盯着我看了更长时间。
然后带着十分明显的一种怀疑的态度问我问：“吴邪，你发情期……到了？”
现在又不是春天，发个屁情啊？
“……”我突然就没话说了，只能学他抬头望天。
不过啊，他这句话一出口，我就想我大概是明白了。
我已经喜欢上这个闷油瓶子了。即使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什么而开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还是，就这样，慢慢地，喜欢上了他。
就像是随便吐在地上的果核，在不经意间已经生根发芽，抽叶开花，直到又一次长出了沉甸甸的果实。才猛然惊觉，呀，它都长这么大了啊。
“对，我喜欢张起灵。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对看我不太对劲儿而特地放下云彩来问最近怎么了的胖子说。
于是胖子一脸意味深长地奸笑着看着我，抬起他那粗壮的尾巴拍了拍我的爪子，说：“小天真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胖爷看好你！”
我好不容易理清对那闷油瓶子的感情，结果没想到的是，更奇葩的事情来了。
经过思考，我觉得大概是因为那天我没有明确否认他的无稽之谈，张起灵，他，居然，真的，认为，我，到发情期了！
所以话要说绝啊！
小爷我才成年发个屁情啊！
我估计方圆十里内都收到了张起灵发出的消息。因为这几天不断有母猫头鹰来找我。一个个都是精心打扮。看得我都快吐了！
本来小爷我就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不能再合适的单身猫头鹰，其他的估计就是看我没啥动静还一天到晚跟条狗腻歪在一起才不过来。这下好了，但凡有了点儿动静就一个个的全来了。
我怕是已经很有必要好好和他谈谈了。
在咨询了所谓“情感专家”胖子的意见后，我决定，像以前那样，拉着闷油瓶去山顶看日落。
“小哥，今天我们去山顶吧。”在他捕食回来之后，我站在树枝上，微侧着头，对他说。
他愣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我很久没找他了吧，然后才微微点头，说道：“好。”
我在前面飞，他在后面走。我没有找他聊天。很安静。很好。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可惜路太短了啊。
大约一刻钟后，我们到了山顶。
他在路上捡了一根长短粗细合适的树枝，像往常一样，衔在嘴里。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夕阳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和他看到一样的夕阳，于是我就四处找找，叼来了一根树枝，他衔着，我站在上面。
什么都没有变吗？
不对，不对。
大概是因为我回忆过去的时间有点长了， 他看了我一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觉地从树上飞下，站了上去。
夕阳是橙红色的，就是鹦鹉羽毛上的那种红，渐渐晕染开来，层层叠叠的向四边扩散，沁上周边打着卷儿的云时已经淡成了橙黄，再向外时更浅了，变成那种很明亮的黄，但又是极柔和的，好像躺在里面睡一觉也不会难受似的，最外边，只剩下类似于放久了糊在一起了的面条的那种乳黄色洒在不再湛蓝的天空上。附近的，无力的阳光已经照不到了的云是深沉的黑，有的是一点点地绽开了大片大片，有的只留了一圈金边，有的还仅仅暗下了一侧。
夕阳在远方的山头上徘徊，好像在迟疑该不该走。我也在迟疑了，迟疑我该不该说。
夕阳像是下定了决心，忽地落了两分，又停下了。我的心也跟着忽起忽落的。它又落了半分，已经只看得见半张脸了。
大概是真要降下去了，它突然又亮了起来，一时间周边的云竟明亮了许多。它像是怕再也无法恣意地挥洒辉煌了似的，要把仅剩的光和热撒向大地。这些东西，带着也会嫌累吧？
夕阳又暗下去了。我意识到，如果再不说，我特意找出的时间就没有了任何用处，明天张起灵依然会给我把方圆十里内的母猫头鹰都找过来，我不会知道他对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思，也不会知道我和他究竟能不能有个结果。
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
但是啊，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孤注一掷，总比遗憾终生好。
下定决心，我转头，看向他，缓缓开口，带着一点无可奈何地，轻声说道：
“张起灵，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片刻之后，他的嘴微张，有清浅的声音从中流泻而出：
“我也是。”
TBC

还有一张就要完结啦，完结啦。